第3章 序章——名为英雄的血色之花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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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是正义?谁又是邪恶?

   ——引言

   第五个政变纪念日是在沉闷中度过的,轰鸣不断的炮响、天气的酷热、不知什么时候会结束的饥饿、停电、停水和死亡。让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个日子的特殊。过去,官方还会在某个会议厅举行一个纪念会或招待会,这一次,一切都被省略了。当年对政变的所有赞美也都变成了腐烂的陈词,即将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朗诺拄着拐杖,步伐沉重地走向属于她的那辆鼠灰色的劳斯莱斯轿车,到她的总统府召开内阁会议,昔日英明神武的佛教女信徒此刻显得一脸疲惫不堪,眼神里满是死气,就连脖颈上那神圣的翡翠玉菩萨护身符也被随意散乱地甩在一边。愈加严峻的形势和各地传来的军报,无不在血淋淋地向她指出这样的事实:高棉共和国要灭亡了。

  

   在最后一次内阁会议上,朗诺宣布了对内阁成员的调整名单,到了这个时候,她开始避免做出强硬的决定,更恰当地说,她已经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了。当有人提出终止对几名在押闹事学生的判刑的决定时,她微闭双眼,不予任何表态:接着又有人提出枪毙几名罪大恶极的贪污受贿官员时,她仍然没有吭声。末了,她轻声嘟囔了一句,眼神里隐约带有一丝悔恨:

  

   “死人太多了,到这个时候,不要再死人了...”这是高棉共和国缔造者最后的仁慈,对这五年间饱受灾难的高棉民族,也是对自己,既然已然没有了希望,又何必徒增杀戮呢?

  

   阁员们默默注视着她们的总统用力地撑起拐杖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向了门外等候的汽车。大厅里是死一般的沉寂,长时间笼罩着她们的不祥之兆如重槌一般擂击着她们的心灵。当晚,政府的高级官员们听到风声:朗诺已在3月22号为她自己和全家人办好了出国护照。

  

   人人都能感觉得到,最后的尾声已经到来。

  

   金边陷落前夕,朗诺凄楚地踏上了她的逃亡之路。

  

   1975年4月5日,朗诺和她的全家宣布离开柬埔寨,其名目说是到印度尼西亚做非正式访问,另外到夏威夷进行身体治疗。当消息在金边传开,人人都意识到,这位“高棉共和国”的缔造者,将一去永不复返了。

  

   她提拔的政府官员们也最后一次向她们的“恩公”奉献出了自己的忠诚,她们以政府的名义,赠给朗诺100万美元,同时授予她“高棉民族英雄”的称号

  

   金边机场上,不可一世的元帅抛开了所有的自信与傲慢,只剩下作为一个普通人要离开生养自己的祖国,离开自己最亲密的战友,离开自己最亲爱的人民的不舍与痛楚。她泪眼模糊地与自己的朋友,亲属和部下告别,黝黑的脸蛋上满是泪水和吻印。政府官员们举行了欢送仪式,到机场的大道上排列着学生和军人。但是,忧心忡忡的市民们已经对这位总统的远行没有了任何兴趣,只是麻木地看着那辆鼠灰色的劳斯莱斯轿车从她们面前滑过,永远地消失了。

  

   与此同时,在金边的美国人,包括使馆成员展开了代号为“大鹏撤退行动”的撤离计划,海军陆战队(Marin)的士兵们荷枪实弹地守卫在美国使馆口,让直升机在抵抗武装炮火打击的间歇期间降落在使馆草坪,然后飞向波城东国际机场。美国士兵们用枪支护送着美国人和他们的眷属,又从直升机到运输飞机上。她们身后留下的,是一个个不堪回首的噩梦。

  

   4月10号,高棉共和国内阁的绝大多数阁员,都携家带口乘飞机离开了自己的祖国,踏上了海外逃亡之路,就连新提名的总统候选人索哈科都没有举行登位仪式,就匆忙登上一架直升机,去国外当寓公去了。

  

   高棉共和国的高层们结束了她们的使命

  

   4月12号七点钟,美驻柬大使迪安抬头望着在晨风下飘扬的美国星条旗,随着美国国歌《星条旗永不落》的音乐声中缓缓降下。她一年半前来到这里时,胸中蛮是雄心壮志,想要在这座美国扶持的“自由大厦”崩塌之前,力挽狂澜,挽大厦于将倾之时,可是,仅几个月,她就被残酷的现实给击碎了全部的信心。在最后的时间里,她度日如年,只是出于自身作为外交官的职业责任和对国家的忠诚才继续待在这里。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她将头深深地埋到叠好的旗帜上,然后直直地走上了直升机。

  

   两个小时,美国大使馆里的276人一一撤出金边。

  

   美国在柬埔寨的使命同样就此告终。

  

   4月15日,高棉共和国总理隆波列在朗诺离开时忠诚地陪伴总统到了印度尼西亚,然后又独自一人回到了金边,将自己的头颅放到了死亡的铡刀口。她宣布将金边设为“不设防城市”。一片哗然,手下的将军们纷纷慷概激昂地拒绝了这个与投降毫无区别的要求。然而,仅仅几个小时后,就有几位将军表示反悔,同意隆波列总理提出的意见,然后乘上他们控制的直升机逃之夭夭。

  

   最后忠诚的将军们也结束了他们的使命。

  

   4月17日,正值柬埔寨的新年结束后的第一天,也就在此时,红色高棉抵抗武装进入金边。

  

   身着黑色或橄榄色军装,脖子上围着红色小方格围巾的抵抗战士们全副武装地从几个方向进入到城市中心。城里的市民们、各地涌入的难民们纷纷走上街头,欢迎这支打败了朗诺正确的军队。对她们而言,战争夺去了几十万同胞的生命,足足有一年,她们都生活在炮弹和火箭的爆炸声中,粮食早已告罄。在两百万人口的城市里饿殍随处可见,死亡后无人清理的尸体也导致了疾病的发生。从乡下逃到城市里的难民们由于没有工作,没有粮食,早就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对她们而言,战争的结束展现出了新生活的光芒,意味着苦难的日子终于到了尽头。如果革命意味着政权的廉洁,物质的富足,意味着诚实自由地生活,那大多数人毫无疑问地会与革命热烈拥抱。就此而言,人们对朗诺政府的垮台和抵抗力量的胜利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她们的眼神里流露的亮光和脸上的笑容,都表达着她们对艰难生活的结束,新生活开始的兴奋情绪。

   梁绍也是迎接群众们中的一员,这名流淌着高棉人血脉,浑身都是象征着高棉人的黝黑皮肤的少女,牵着她姐姐的手站在迎接队伍的最前列。令她和市民们吃惊的是,这些扛着机枪,迫击炮,身上挂满子弹的战士们,大多数其实都还是孩子,仅仅十四五岁,跟梁绍的年纪差不多。更让梁绍感到害怕的是,她们脸上流露出来的冷漠与警惕。

  

   她看着一群外国记者准备上前采访这些踏着胜利脚步的战士时,她们就像看外星人一般盯着这些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她的耳朵也听得懂这群年幼少女们所说的高棉语的含义。“小心点,你们谁也不知道站在前面的这些当中,有没有共和政府的人或者士兵。”

  

   “这些人,真的会给我们带来和平吗?”她颤抖着抓紧了姐姐梁洛的手问道。一旁的高挑少女一脸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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